陆老太太气得倒在沙发上大口大口喘气，蔺婷婷过去照顾她，她居然还接受。
看起来也是不想死。
很快，陆振华被撤职调查。
他自愿与陆少东和白薇薇解除父子父女关系，由白薇薇去找报社的老同学登报声明。
白薇薇找到报社，才发现这里不仅有她的室友大娇，还有一个是当年胡萍案的牵涉者。
“陈国栋！你怎么在这里？”
白薇薇大吃一惊。
彼时的陈国栋正因为那篇绘声绘色的揭发稿，事业有成，领导赞赏。
看见白薇薇，扶了扶眼镜边框：“白薇薇同学，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看来，陆少梅的稿子出自你之手？”
白薇薇穿着黑天鹅绒大衣，脖子上系着丝巾，虽然没有戴任何首饰，可是时尚摩登的发型穿着就知道，她就是改革后的第一批暴发户。
陈国栋不敢小觑。
“是，本人不才，事到如今，才敢把当年的真相说出来，陆少梅当年设计逼死了我们大家最爱的同学胡萍，甚至一度推到我身上，要不是我在上海医院神经科偶遇她，听见她神神叨叨的讲述了当年的事件经过，还不知道原来，胡萍是这样死的！”
白薇薇气结。
稿件上说陆振华的女儿陆少梅在大学期间为了争夺分配名额，戕害同寝室室友陆少梅，被学校开除。
虽然细节方面稍作改善，但是大体上是真的。
经过跟校方的相关求证，证实陆少梅是因为窃取同学论文被发现，辱骂老师主任，以及迫害同学，数罪并罚被开除。
舆论现在彻底倒向了一边。
白薇薇根本拿这个陈国栋毫无办法。
“姓陈的，算你狠，你继续做你的伪君子，我倒要看看，你这幅斯文面具能戴到什么时候！”
她扭头就走。
男人在她背后，目光变得越来越阴狠。
忽然，白薇薇霍地回过头来，笑眯眯地望着她他，“哟，这个眼神是要把我吃了呀？我就喜欢别人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您这是说的哪儿的话，您是企业家，就是可惜了如今……”
白薇薇高跟鞋在地面上跺了跺。
“我不靠家里的关系发展，你放一万个心，陆家出事我也不受影响，我男人还没倒，对，没错，就是当年受你跪的那个，我哥也没倒，他就是当年抓着你跟抓小鸡仔的那个人！俩师长，怎么地？你再嫉妒得牙根儿痒痒也得忍着，我告诉你，陈国栋，你初来乍到不明白规矩，m城这片不好混！你给我小心点儿！”
她放完狠话，总算忍住气离开。
虎落平阳被犬欺。
如今居然连这么个猥琐小人也欺负到陆家头上来了！
**
在陆振华被带走隔离审查之前，总算是见了她和陆少东一面。
白薇薇怜悯他，在他被带走前，抱了他一下，“爸，我等你回来。”
她早已选择宽恕，因为她是在爱里长大的，她心中有爱，无法记恨。
“好。”
陆振华垂垂老矣。
可是另外一个人呢？
陆少东一脸平静，几乎跟平常一样，没有任何异样。
他走到父亲跟前，问了他一句：“你还记得你当年带我回上海前，跟我说的那句话么？”
“记得。”
陆振华腰杆子挺得笔直：“观棋不语真君子，起手无悔大丈夫！”
“你不后悔？”
陆少东最后问了一句。
“不后悔！”
男人斩钉截铁。
“好，珍重！”
这是这对相爱相杀的父子最后一场在仇恨厮杀里的对话。
属于陆振华的时代终于过去了。
**
陆振华的处分终于下来，判处有期徒刑十年。
尚且还算好的结果。
白薇薇悬着一颗心沉下来，在家里终于提起筷子。
一个不大完美的结局，终于落下帷幕。
可见冥冥中自有报应，这话是真的。
似乎每个人都找到了自己的归宿和结局，曾经不安分的灵魂有了栖息地。
杨卫国那边生了个儿子，叫杨子规。
潇潇暮雨子规啼。
冷暮雨是何许人也，自然是个会取名字的。
满月酒的时候，陆少东和高峰仪带着家眷去上海祝贺。
冷暮雨见到白薇薇还算客气，先前打过的那一巴掌，权当放屁。
日子似乎美好得不真实。
杨子规，出生于1989年，差几个月就变成c国后来的非主流文化主力军——“90后！”
陆少东带着女儿陆子雯看大上海，甚至去过他和母亲住过的那个小弄堂。
对于爸爸童年的一切，陆子雯全都兴致盎然。
可是白富美就不这样了。
她原本就是最贞静的一个小姑娘，宾客们都夸奖她的容貌，越是夸奖，她越是骄傲，硬是骄傲得一句话也不想说。
高富帅看不惯她那个臭屁样，跟着陆子雯去玩儿，陆子雯却嫌弃他，“脏弟弟，老是脏兮兮的，雯雯爱干净，不喜欢跟你玩。”
回头就跟着自己爸爸陆少东出去了。
高富帅就这么被陆子雯赤裸裸嫌弃，有点小受伤。
他一个人溜出去，在外头的花坛上坐着，很忧伤的赏月。
“哎，上海一点也不好玩，想回m城，外公不见了，还有一个外公死了，好想奶奶。”
“你为什么有两个外公呀？”
有个小姑娘忽然站在他身后。
高富帅回过头，看见一个穿着很土气，脚上一双绣花布鞋，脸上灰扑扑，还有点婴儿肥胖嘟嘟的小姑娘对着他，一笑嘴里缺牙，滑稽死了。
哪里来的丑丫头？
他心想。
女孩一脸渴望地看着他：“小哥哥，我想和你玩可以吗？”
白天爸爸踩着三轮车带着她出去收破烂，晚上她才能出来玩。
可是小朋友们都不和她玩。
“唔……我考虑一下，你叫什么？”
高富帅傲娇地拽上天，他此时穿着一身明黄运动装，胸前是一只大熊猫，脚上穿着流行的波鞋，要多时尚有多时尚。
“我？我叫涂菲媛，小哥哥，你呢？”
“土肥圆？”
高富帅听不惯她那个上海口音。
一下子听错了。
“你的名字真正确啊！”
真的是又土又肥又圆。
“嗯，菲媛很乖的。”
小姑娘点头。
“好吧，既然你乖，我就跟你玩儿吧，你要是娇滴滴的，我就不跟你玩了。”
高富帅小朋友终于找到了一个玩伴，她既不像妹妹一样娇气，又比自己还脏，不会像陆子雯一样嫌弃自己。
1989年的上海，这一晚，居然成了一个男孩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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