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所梦。”秦若安望着天花板暗暗叹了一口气,慢慢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走出房门,发现家里异常安静,门口摆放的两双拖鞋显示着,父母都不在家。

    穿戴整齐,秦若安溜进了书房,翻出了父亲最宝贝的那架莱卡相机,出了家门,坐车直奔地坛庙会。庙会上,有杂耍魔术、民俗展览、猜灯谜、皮影戏,当然也少不了秦若安最爱的各色老北京小吃。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和两边琳琅满目的小物件,秦若安的相机简直目不暇接,快门声接连响起。

    看到有人在卖现做好的冰糖葫芦,一颗颗饱满红艳的山楂果,沾着刚熬好的糖稀,“啪”地一声摔在铁板上,等待凉凉定型。秦若安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在上海好久都没吃过这东西了,赶忙收好相机,迫不及待地朝卖冰糖葫芦的小贩走去。刚咬了一口糖葫芦,忽然有人在身后拍了她肩膀一下。没舍得松口,秦若安就转过了头:天啊,早上的梦竟然成真了!

    苏之航看到秦若安扭过头一副完全呆住的神情,嘴上咬着糖葫芦没松口,眼睛瞪得溜圆不可思议似的盯着他,小脸被冻得红扑扑的,样子煞是可爱。“你也来逛庙会?”苏之航的嘴角咧开一个好看的弧度,黑亮的眸子里闪着熠熠的光芒。

    秦若安这才回过神来,急忙松开咬住的糖葫芦,像一只正被捉住的偷油的小耗子,不好意思地说:“呃,是啊,好巧,呵呵呵…”汗,太丢脸了,怎么会被他看到自己这副偷吃的样子,会被他笑死的。秦若安真后悔今天出门没看黄历。

    “这北京城还真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啊,自己来的?”因为受不了家里络绎不绝的访客,苏之航找了个借口从父母那里跑出来,开着车在马路上闲逛,刚好逛到了地坛公园这里,却没想到会偶然遇到秦若安。

    “嗯,我爸妈出门了,自己待着没意思就出来奔人多的地儿溜达,我都好多年没逛过庙会了,以前过年都是一个人在上海,跟在北京完全不一样……”

    苏之航静静地听秦若安絮叨着,却一点不觉得心烦,耳中只有她的声音,周围的嘈杂全部充耳不闻。“那一起逛逛吧,我一个人也正愁没地儿去呢。”苏之航顺水推舟地说道。

    两个人在摩肩接踵的人群里慢慢闲逛着,秦若安手里捏着那根糖葫芦,吃也不是,扔也不是。从内心来讲,她是十分想吃的,可是糖葫芦被冻得钢硬,咬起来声音太大,吃相太难看,让秦若安好一阵纠结。

    苏之航看出了秦若安的局促,见她心不在焉地溜达,却是不是看看手中的糖葫芦,顿时明白怎么回事儿。他不动声色地继续走着,看到又一处卖糖葫芦的摊位,也买了一串。“我也好多年没吃这东西了,一直很怀念呢。”说着,就咬下一颗糖葫芦,嘎嘣嘎嘣地嚼起来。

    “同样是吃糖葫芦,怎么苏之航吃起来就那么优雅呢。”秦若安心里暗暗花痴着。看到苏之航毫不在意的样子,秦若安也终于放下思想负担,品尝起自己手中的糖葫芦。

    两个人就这么一边嚼着糖葫芦,一边逛着庙会。看到有好看的节目,秦若安就钻进人群去看个究竟。苏之航不好去凑这个热闹,只好站在人群外,越过层层人群紧盯住那个动如脱兔的身影,再好看的节目也吸引不了他的关注。

    “喏,这个给你。”从人群中又钻出来的秦若安塞给苏之航一个模仿兔儿爷长耳朵的发箍。

    不等苏之航反应过来,她先给自己戴上,然后模仿兔子做了个可爱的鬼脸,“我像兔儿爷吗?”

    苏之航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笑着说:“你这哪是兔儿爷啊,分明是只玉兔精嘛。”笑声隐去的那句则是:若玉兔精真是你这般样子,唐僧也难免会动了凡心吧。

    “你怎么不戴呀,快戴上吧,图个喜气嘛。”秦若安非要看苏之航戴上兔耳朵的样子,那样庄重的人,戴上这滑稽的东西,一定很有冲击力吧。

    苏之航当然是不肯乖乖就范,秦若安不依,趁其不备夺过头箍就插在了苏之航的发间。看着秦若安笑的乐不可支的样子,苏之航心道:罢了,由她去吧,小孩心性,这样肆意的笑容他有多久没见到了。他什么也不能给她,能让她由衷地开怀也是好的。

    秦若安不满足于独乐乐,拿起相机就抓拍了一张,说要拿回去放到学校bbs上众乐乐。苏之航当然知道秦若安不会这么做,但还是配合着她的小诡计:“你还真是个尽职尽责的校园记者啊,连老师都敢偷拍。”

    “我这哪叫偷拍,这分明是明拍嘛。放心,我的技术还不错,把你拍的挺好看的。”秦若安看着相机里的回放,狡辩着。

    苏之航只好假装讨饶:“那大记者,我请你吃饭,你可不可以不要在网上给我曝光啊?”

    秦若安用狡黠的目光看着苏之航,说:“哼,一顿饭就想买我的职业操守,门儿都没有。”

    “那你要怎样才能放过我呢?”苏之航依旧笑意盈盈地望着秦若安,丝毫没有被敲诈的恼怒。

    “让我好好想想,这么珍贵的照片我可得卖给好价钱。”秦若安一副女土匪趁火打劫的样子。

    那天,苏之航请秦若安吃了一顿东来顺的涮羊肉,外加答应秦若安一个要求,秦若安才吐口儿保证照片绝不外泄。

    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秦若安吃过了很多家的涮羊肉,甚至到内蒙草原去,但她好像再也没吃到过那么好吃的涮羊肉。她其实也不记得这顿东来顺的涮羊肉味道有什么特别,她只记得,是和苏之航在一起吃的。

    第15章 第十三章

    这天吃完晚饭,秦母在厨房刷碗,秦若安神秘兮兮地把爸爸拉进了书房。

    “这爷俩,有什么话还非得背着我说。”秦母忍不住吃起醋来。

    “没事,没事,妈,别多想,您继续刷吧。”秦若安回过头撒娇地朝母亲笑了一下,把父亲推进书房。拿出那架莱卡相机,翻到苏之航的照片给父亲看。

    秦若安从小就和父亲比较亲近,因为无论她犯了多大的错误,父亲从来不会说她。而相比之下,母亲倒是没少因为学习上的事儿批评她,偶尔也会打两巴掌,她对母亲比较有阴影。所以遇到心事,她反而习惯和父亲交流,让父亲帮她拿主意。在她心中,父亲一直都是最优秀的男人,知道那个人的出现。

    “爸,他好看吗?”秦若安举着相机,像献宝似的给父亲看苏之航的照片,然后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父亲的表情。

    “他就是你喜欢的那个人?”看到女儿的举动,秦旭东立刻明白这相片中的男人是谁。

    秦若安很肯定地点了点头,“嗯,那天我逛庙会的时候刚好碰到的。”

    秦旭东仔细端详着照片中的人,看上去倒是斯斯文文,一脸正气,对着镜头笑得一脸坦然,眼神中闪着一抹柔情。同样作为男人,虽然年龄不同,但秦旭东也能读懂那眼神背后的东西,他明白,女儿并不是单相思,一旦那个男人释放一点点信号,他们之间的关系就会发生质的转变。这让秦旭东不得不开始严肃地面对这件事情。

    “你的想法呢,一定要和他在一起?”他首先要确定女儿的意思。

    “爸爸,我也不知道,我心里很乱。每次见到他,我都很紧张,心跳加速。可是他太美好了,美好的让我想要接近,却又不敢接近。爸爸,如果他不是我们学校的老师,不是比我大15岁,我肯定早就跟他表白了。”秦若安毫无隐瞒地对父亲诉说着自己小女孩的心事。

    “你不在意他对你的感觉?”秦旭东讶异女儿在感情问题上的勇敢,但庆幸至少她还尚存一丝理智,明白两人之间的差距。

    “我怎么会知道他的想法?”秦若安撇了撇嘴,无奈地说。

    “那如果他也喜欢你呢?你要怎么办?”秦旭东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继续问道。

    “那肯定是答应呗。”秦若安不以为意。

    “不在乎你们的身份和年龄?”

    “如果真的是彼此喜欢,哪还在乎那些。”

    秦旭东若有所思,看着为感情而烦恼的小女儿,心里感叹女儿确实长大了,心里有了在意的人。但他也知道,女儿将要面对的情况有多复杂,他不希望女儿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希望她能永远幸福快乐。

    他语重心长地说:“安安,你真的很勇敢。你们年轻人常说,爱情不在乎年龄,不在乎距离,不在乎身份,为了爱可以抛开一切。但生活永远不像小说里写的美好,你并不是生活在真空里,别人总会用一个准绳去衡量你,若偏离这根准绳,便会受到别人的议论,你做好这样的准备了吗?”

    “爸爸,我觉得他是我遇见的最好的人了,他比我想象的还要美好。”秦若安觉得,遇见苏之航,是她活了20年迄今为止最精彩的一个片段。从那之后,她就像忽然间打通了任督二脉,一下子就读懂了张爱玲的文字,听懂了梁静茹的歌词,明白了什么是伤感,什么是牵挂,什么是——爱情!

    “安安,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爸爸都支持你。你还年轻,未来的路还很长,有些事情注定是要经历的。爸爸只希望你不要留有遗憾,也永远不要为自己做出的选择而后悔。”

    那一晚,秦若安失眠了,头脑中反复回荡着父亲的这句话:青春,不留遗憾,不要后悔。以往每次做选择前,秦若安总是会左思右想,然后选择那个最有把握的选项。她的人生,从来都在她可控范围之内,按照她的既定计划按部就班地进行着。苏之航的出现,成了她人生的最大一个意外,她的理智突然之间就失灵了,她只听得见心底的声音。她忽然觉得,如果未来几十年的人生都已经计划好,未免太乏味、太没悬念了些。她很想任性一次,拿青春赌明天,就算是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她才20岁,她不要她的人生从20岁起就充满遗憾。

    正月初七的晚上,秦若安鼓起勇气给苏之航发了一条短信:

    ——你答应我的要求可以兑现吗?

    ——当然。

    ——那我明天要去雍和宫,你可以陪我一起去吗?

    ——好。

    虽然苏之航两条短信只有三个字,但映射在秦若安的心里却已是无比的满足,让她禁不住地想笑出声来。她给苏之航又发去明天见面的时间、地点,便急不可待地跑进父母的卧室,攀上父亲的肩头,在他耳边小声地说:“爸爸,我明天要去大冒险!”

    秦旭东放下手头正在整理的行李,拍了拍她的头,满含笑意地说:“那就祝你成功!”

    秦母李培芳不理会父女俩在那打哑谜,对秦若安说:“安安,明天晚上我和你爸就要回那边上班去了,你一个人自己照顾好自己,回上海的机票我给你订完了,你走的时候直接去机场取就好了。”李培芳细细嘱咐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因为工作的特殊性,她和丈夫不能像平常父母一样总陪在女儿的身边,甚至好几年一家人连正月十五也没在一起过过,对女儿他们亏欠的实在是很多。但好在女儿很争气,不用他们夫妻太过操心,这也是他们能在国外安心工作的原因。

    第二天,正月初八,秦若安一大早就出了门,赶在约定好的时间前到了雍和宫门口,却发现苏之航比她到的更早,正在那里仔细读着外墙挂着的导游词。

    她悄悄走上前去,用手指点了点苏之航的左肩,然后迅速闪到苏之航的右边躲起来。苏之航下意识地往左边回头,发现没人,又往右边回头去找,秦若安又迅速躲到了他的左边。最后不得已完全转过身子来,才终于抓住了玩躲猫猫玩得不亦乐乎的秦若安。苏之航在心里暗暗摇了摇头,为什么每次和她在一起,自己总会无条件地配合她,跟着她一起幼稚呢。

    昨天收到秦若安的短信,虽然只发过去几个字,但却是苏之航斟酌又斟酌才发过去的。他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态度去回应秦若安,既不想给她不切实际的奢望,又怕太直接的拒绝伤害到这个小姑娘。或许,避而不见是最好的办法,但他们偏偏就是能一次又一次的偶遇,连他自己也不得不开始相信所谓缘分这一说。

    理智告诉他,他该即刻远离;但每次遇到后,他的内心却十分喜悦,他不能不承认这一点。他确实是喜欢这个年轻女孩的,她的朝气,她的才华,她不经意的一颦一笑,她偶尔的恶作剧,无一不散发着迷人的香气吸引着他一步步的靠近。如果自己年轻十岁,如果自己不是她男友的老师,他会毫不犹豫地去追求她。可是,有些后果,即使他能承受的起,他也不愿意秦若安去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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