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失眠的不止秦若安一人,苏之航甚至想到了从大学辞职,离开上海。但好在秦若安还有一年就要毕业了,在她未来的生命里,终会遇到比他更好的人,也早晚会将他忘记。

    如此,最好。

    第16章 第十四章

    神游太虚般地陪秦若安在雍和宫进完香,苏之航始终在考虑如何对秦若安说出自己的想法,但秦若安从未对他确切表达过什么,他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你说,这么多人都来烧香祈愿,佛祖都能听到吗?”秦若安问道。

    “其实,佛祖是供在我们心里的,烧香祈愿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内心罢了。”苏之航看着络绎不绝的善男信女,超然于外地说。

    “那么,心想事成,心诚则灵,也都是人们一厢情愿吗?”

    “无妄想则无念想无独痴可成无众人耻。”苏之航轻轻吐出这一句秦若安听不大懂的话,再无多言,继续慢慢向前走去。

    秦若安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细细咀嚼着这句话的含义,又想起昨天和父亲的长谈,犹豫着怎么开口和苏之航说出自己的心意,天人交战。

    “等一下。”秦若安忽然在后面开口叫住苏之航。

    “怎么了?”苏之航转过头,静静看着局促不安的秦若安。

    “我…我喜欢你…”秦若安忽地抬起头,攥紧拳头,勇敢地直视苏之航的眼睛,仿佛使出全身的力气终于说出了这句话。然后,她在苏之航的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一丝诧异,转瞬又归于平静。

    “我知道。”苏之航波澜不惊地说,好像早就料到了她的举动。在他面前,秦若安一直都是透明的。他似乎松了口气:她,终究还是说了。

    之前料想了各种可能,接受,或是拒绝,却唯独没想到苏之航会是这样的回答。此刻,秦若安再无勇气问出更多的话了,在苏之航平静的注视下,她像泄了气的皮球,放下因紧张而端起来的双肩,视线从他的脸上垂下,双手局促地纠结在一起,不知所措,静待命运的审判。

    “你,多大了?”头顶响起苏之航的声音。

    “我过了年就21了,虚岁22了。”秦若安重又抬起头,特意强调着。

    “我比你大15岁。”

    “我不在乎。”

    “我,是周文皓的导师。”

    “我和他早就分手了。”

    ……

    苏之航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告诉自己绝不能动摇。“我,对于你来说,太老了。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就像是一张最纯粹的白纸,我不能随意在上面涂抹,于情于理都不能。等你再长大一些,就会明白,我不过是你路过的一场风景,你不该在我这里过多的停留。应该有一个同样年轻、激情的灵魂,陪你走完未来的路。”

    苏之航的一字一句敲打在秦若安的心弦上,再轻柔也还是震落了挂在她睫毛上的泪。“你是个再好不过的女孩,不该为我这样的人落泪。”苏之航伸出手,拂去她脸上滚落的泪痕,冰凉的脸,温热的泪,沾湿他的手指,也刺痛了他的心。

    “别哭了,我送你回家吧。”苏之航站在秦若安面前,看着她的眼泪一双一对地滚下,却无能为力。

    “你走吧,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秦若安啜泣着说。

    “好。”苏之航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干脆,利落,快刀斩乱麻。他知道,让她一个人想清楚,比他的劝导更有用。但苏之航并没有走远,而是躲在远处,安静地望着秦若安,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陪她一起失落。

    秦若安一路流着泪走回了家,她不想哭,只是泪水止不住。街上的行人看见一个梨花带雨的小姑娘,却没有人为她驻足,这世上有太多不如意的人,谁也不比谁忧伤更少,谁也不比谁幸福更多。行人匆匆而过,无人注意到不远处静静跟随的男人同样落寞的神情。

    回到家,秦若安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不想让即将远行的父母为自己担忧。但细心的父亲还是发现了她的异样,“革命尚未成功?”

    父亲轻松的语气多少驱散了秦若安心头的那一片阴霾,她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失恋了,爸爸。”然后,张开双臂,求父亲温暖的怀抱。

    既未开始,何来失去?秦旭东好笑女儿这样的说法,但还是给了她一记拥抱,用父爱去填补她心灵一角的伤口。

    临走前,秦旭东把那架徕卡送给了秦若安,“安安,去把你喜欢的都拍下来吧,你会发现,你经历的东西其实很多,任何人或事都只不过是其中之一。即便失去,你拥有的仍然更多。”

    那是秦若安拥有的第一架相机,并不出奇的机身,也并没有多高端的镜头,却伴她度过很长的时光,走过很多的地方,为她平淡的生活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天窗。

    那天回去后,苏之航约了几个挚友出来喝酒,他平生第一次想要把自己灌醉,有些事情他想不清楚,喝醉了反而更清醒。他也年轻过,也激情燃烧过,甚至疯狂过,后来,他玩累了,玩腻了,渐渐收起了自己的锋芒,却不想还是遇到了秦若安。她美好的不容许他任何的玷污,像是一块无瑕的璞玉,任何雕琢都会破坏她天然的美感。她是他招惹不起的那类人,若非皆大欢喜,便只能两败俱伤。他不是当年那个纨绔子弟了,好像第一次有了“珍惜”这样的感情,然而这一次他却不敢再爱了,太美好的东西,他要不起。那么,不爱,就是最好的爱。

    酒意渐浓的时候,他的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个俏丽的身影,定神一看,原来只是好友给他叫来的陪酒小姐。心里一阵厌烦,一把推开那浓妆艳抹的女子,苏之航跌跌撞撞地走出包房,去洗手间用冷水洗脸。看着玻璃镜里毫无大学教授形象可言的那个人,苏之航不禁嘲笑自己:这样子的混蛋,有什么值得爱的?卸去平时的伪装,连自己都憎恶自己。小女孩都有勇气说出的话,他竟然不敢说出口,他在意的东西太多了,除了躲在酒吧里当懦夫,他还能怎样?从未有过的挫败感重重包裹着他,昔日骄傲如他,此刻却透不过气来。

    父母走后,秦若安再也待不下去了,守着空房间,整日想的都是苏之航。她拖着行李,跑到飞机场,退了飞机票,改签最近一班飞上海的班机,早早地去实习的报社报到。用忙碌的工作来挤占自己胡思乱想的时间,是秦若安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安安?”秦若安回过头,看到了朝她跑来的周文皓。“你怎么这么早就回学校了?”周文皓若无其事地问她,仿佛之前的那次分手从未发生过一般。

    “回来实习啊。”秦若安淡淡地回应道,既然他不在意就好。

    周文皓执意接过她手中的暖水瓶,就像从前一样,陪她一起往宿舍楼走去。“你,还好吗?”

    “嗯,还好,你呢?”秦若安回问。

    “还行吧,准备发表论文呢,所以提前回来查些资料。”周文皓停了一下,侧过头去看秦若安,“安安,其实我过年的时候一直想给你打电话,又怕你不理我。我们…真的不可能了吗?”

    秦若安觉得这一切好像都是因果报应,你伤了别人的心,也注定会有一个人来伤你的心。她不敢去看周文皓满含期待的眼睛,只是微微摇了摇头。“这样做朋友不是也挺好的吗?”

    分手的两个人,如果还能做朋友,要么从未爱过,要么一个人还在爱着。显然,秦若安属于前者,而周文皓属于后者。

    周文皓现在只能接受“朋友”这个尴尬的身份,不想连和她的最后一点联系都被取缔。和秦若安的感情,他的的确确付出了全部的真心,不舍得就这样放手,却又无法逼迫的太紧,唯有留在她身边,静待时机。

    第17章 第十五章

    大三下学期,学习成绩一直很优秀的秦若安被学院推荐入党了。下午两点,秦若安和其他同学一起来到学校的礼堂上党课。当主讲人走上讲台的时候,秦若安的心几乎快要偷停了,竟然是苏之航,秦若安下意识地低下头,装作看手里的党章。

    如果秦若安没有低头,苏之航或许也不会在台下黑压压的人群中发现她。可是,当其他人都翘首以盼认真听课,只有你一人低头溜号,你反而会成为那个扎眼的另类。于是,苏之航很自然地发现了那个努力想要躲起来的身影。于茫茫人海中,忽略万事万物,唯你入眼入心入髓。

    苏之航很快就稳了稳情绪,继续着自己的讲课内容。幽默的谈吐、丰富的见闻以及深入浅出的讲解,不时获得台下一众学生的共鸣。

    秦若安悄悄抬起头,发现苏之航并没有看向她这边,微微松了一口气,却又涌上一丝怅然若失。那堂课,她的笔记记的乱七八糟,几乎不记得讲课内容。

    党课结业考试的那天,秦若安正在认真答着最后的那道论述题。那题目刚好是苏之航上课时讨论过的一个问题,可是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苏之航当时是怎么讲的,满脑子都是他在讲台上谈笑风生的身影。

    正在冥思苦想着,她正好看到几个巡考老师到他们考场巡视,其中正好就有苏之航,他正在和监考老师悄悄说些什么。

    秦若安突然感觉腹部右下方又是一阵难耐的绞痛,从早上吃完饭,肚子就开始隐隐作痛,她没当回事,以为是生理期快到了,可是坐到考场上,这疼痛越来越加剧,她只好用手按住肚子,强忍着答完了前面的题,此时身上已经疼出了一身冷汗。

    苏之航似乎注意到了她的异样,不动声色地走过来,俯下身小声问她:“怎么了?不舒服?”

    秦若安不敢看他,垂下视线,轻轻摇了摇头,“没事。”

    苏之航又在原地巡视了一会儿,将信将疑地转身离开。

    看到苏之航终于走出她的考场,秦若安松了一口气,可是刚一放松下来,那股疼痛又在她腹内发作。她匆匆几笔答完了最后那道论述题,交了卷子,快步走出考场。可是没走出多远,就疼的蹲在了地上。

    “怎么了?”一个焦急的声音从头上方传来。秦若安抬起头,原来是苏之航。

    “肚子疼。”秦若安断断续续地说。

    “走,我带你去医院。”苏之航说着,就伸手去扶她,可是秦若安疼了已经站不起来了,苏之航便蹲在地上,回头对她说:“上来!”

    秦若安犹豫不前,苏之航又厉声说道:“上来!”,语气不容置疑,秦若安只好攀上了他的背,被他一路背下楼去。好在这时候楼里都在安静的考试,走廊里几乎没什么人。

    苏之航感觉背上的人无力地瘫在自己身上,隔着衬衫,汗湿微微透过来,便侧过脸对秦若安说:“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医院了。”

    秦若安在后座里蜷缩成一团,额头上的汗打湿了刘海儿,苏之航只得深踩油门,飞快地向校医院驶去。经过校医的初步诊断,秦若安是急性阑尾炎,需要马上转院。苏之航一刻不敢耽误,一路飞车把秦若安送到了最近的医院。

    ……

    秦若安渐渐转醒,视线从模糊转为清晰,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大概是在医院的病房里。她感觉头很疼,想要坐起来却浑身无力,只能躺在病床上仰望天花板,努力回想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医院?阑尾炎?

    秦若安此刻分不清自己是在现实中,还是在回忆里。这是梦吗?还是自己回到了一年前?

    “呀,安安,你终于醒了。”一个飞身闪入的身影一下子扑到了她的身上。

    “咳咳。”秦若安想要说话,却被自己呛了一下。等那个身影从她身上移开,她才看清,原来是自己的室友夏岚。

    夏岚痛哭流涕地说:“安安,你都把我吓死了,你怎么能这么傻啊。”

    “我怎么了,怎么会在这里?”秦若安虚弱地问。

    “要不是我回寝室取行李,你就完了。有什么事儿想不开的非得割腕啊,秦若安,你真是吓死我了,你去死吧。”夏岚看到秦若安已经脱离了危险,激动地有些语无伦次。

    听到夏岚的话,秦若安抬了抬自己的胳膊,看到手腕处缠着厚厚的绷带,终于回想起那一晚的事情。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反而是一丝茫然无助。“我睡了多久了?”

    “呜呜呜,你还问,你都昏迷了快两天了,我真怕你就这么睡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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